他依然是圓圓的臉蛋，只是比以前少了一些肉感，漆黑的眸子裏透著深深的疲憊。然後，我在他的下巴上發現了一點青色的胡渣。伸手去摸了摸，有點硬。小男孩變成了男人。

還沒來得及收回手被他握住，“對不起！”他低低的說道。他有他的責任，他雖然是個鬼王，卻是一個沒有完全恢覆法力的鬼王。

“我們以後要怎麽辦呢？”我問他，順便抽出手。

他撇了撇嘴，看著病床上的兩個昏迷不醒的人，說了一句，“聽天由命！”

真想給他一巴掌，可是我知道他說的這四個字卻是最大的實話。

顧清城一直昏迷不醒，醫生對他的病束手無策，院裏開了一次又一次的會來研討他的病情，甚至請來外地的專家也無能為力。或許這個世上沒有醫生能治的好他。

金鑫再次醒來後，瞪著一雙眼睛看著我和莊衍半天，半天後再次閉上眼睛，然後慢慢的坐起來，雙目呆滯的盯著一旁的顧清城，嘴裏喃喃低語：“師父……師父……”

他一直沒有和我們講話，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從醫院回家快一個月了，原本我們不敢帶金鑫回來，但他一直默默地跟著我們，莊衍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卻又覺得不如帶在身邊隨時看著更好。顧清城受的內傷已經全部好了，呼吸心跳一切正常，卻始終沒有醒過來每天都保持著深睡的狀態。

到家後，每天給顧清城擦洗身子的任務便交給金鑫。金鑫除了給顧清城擦洗身子便是默默地坐在一旁陪著他。我和莊衍撞見好幾次他偷偷的和顧清城說話，聲音很低很低，在我們一進屋的那刻戛然停止。

和平時一樣，我把手中裝著熱水的盆放在床邊的椅子上，也沒和他說話，轉身出了屋子。屋內並非他和顧清城兩個，還有莊衍抓來名為保護實為監視的一只有點本事的小鬼。

在幽冥界大亂的時候，和大將軍聯系的竟然是金鑫。大將軍以為我們和好了，加上他們忙的分身乏術，聽到我們一切安好倒沒多懷疑。直到那一天，莊衍得到金鑫的消息知道我和顧清城有危險，這才和顧清城聯系，帶著大將軍匆匆趕來。

只是，我和莊衍想不通的是，陸崢和鐘勇完全可以在幽冥界大亂的時候想辦法除去顧清城，讓我喝了他的血變成駱飄雪。然而事情卻發生在幽冥界平覆大亂的時候，否則莊衍和大將軍根本無暇抽身。所以，莊衍懷疑是金鑫一直在拖延事情的發展。

只是，他為何要幫著他們又反過來幫助我們呢？他又以為就這樣一言不發，每天默默的照顧顧清城，我們就會原諒他嗎？

“哐當”，裏屋傳來打翻東西落地的聲音，我和莊衍一起沖進裏屋，卻見屋裏多了一道黑影，是四將軍。

金鑫手裏拿著毛巾，腳下的盆打翻在地，流了一地板的水，瞪著眼睛怒視著四將軍。我的心猛地一跳，難道是他想動手，偏巧被四將軍撞見了？

“呃，不好意思，走錯房間。”四將軍雙手一攤，抱歉的說道。

我按了按胸口，心臟差點被四將軍嚇跳出來。

“你怎麽來了？”

四將軍看我一眼，驕傲的把頭一揚，“有事唄！”說完，變成恭謙的模樣，“鬼王，有陸崢的消息。”

“他在哪兒？”我和莊衍異口同聲。

“石崗村。”

“石崗村是哪裏？”

“呃……”四將軍裝模做樣的掐指一算，“距離這兒差不多六、七百公裏吧。”

那麽遠！開車過去起碼十多個小時，看了看床上的顧清城，我很是為難。莊衍也面露難色，他定是不放心把我和金鑫還有顧清城留在這兒。

金鑫在聽到陸崢名字的那一刻身子明顯的一僵，收回怒視的眸子，低下頭默默地看著腳下。地板上的水還在慢慢地往四周擴散，我拿了幹布吸幹地上的水又重去打來熱水交給金鑫。

這回，他沒接，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低著頭走了出去。客廳裏，莊衍正和楊局打電話，我只好動手給顧清城擦身。

解開顧清城的衣扣，露出他精壯的胸膛。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的肌膚竟然如此的光滑細膩，左胸口心臟的跳動帶動著胸脯微微的起伏，鼻尖有微弱的呼吸，哪裏像是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唯一看起來像個病人的地方就是那緊抿的雙唇沒有一絲血色，素來清朗的雙眸一直緊閉著不肯睜開。擰幹水，我把熱乎乎的毛巾放在他的胸口上，心裏默默地祈禱快點醒來。

我又擰幹熱乎乎的毛巾，把他面朝我側身翻過給他擦背面，我彎著腰離他近了些，一眼看見他脖子上的那根大動脈，仿佛看見了裏面流淌的鮮血，散發著致命的誘人氣息叫囂著鉆入我的鼻尖。

我的心在顫抖身子在顫抖手也在顫抖，明明知道血有腥味，可此刻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只要咬開他脖子上的皮，那裏就能流出極其芳香甚至是天下最美好味道的血！

顧清城的脖子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牢牢的鉗住，我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兒，胸口上下起伏，我想往後退，退的遠遠的，想要抗拒這股吸力卻抵抗不住。

怎麽辦？莊衍！我想喊人，卻驚詫的發現根本張不開口。金鑫和四將軍全去了客廳，就連那只小鬼也去那兒湊熱鬧，臥室裏只有我和顧清城兩人。

我受不了了，頭疼欲裂，仿佛腦壓飆升馬上就要炸開似地。美味鮮血的味道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帶著我慢慢的俯下身子，慢慢地靠近他的脖子。

唇，觸碰到他柔軟的肌膚，如電流穿擊全身，“轟”的一聲，山崩地裂，我忘記了我是誰他是誰，張口便咬住了他的脖子。

溫熱的液體流入我的口中，如同甘霖滋潤了幹涸已久的大地，帶著清新、芬芳、甜蜜的味道直接進入的我的心肺。腦袋早已炸開，被這甘甜的鮮血滋潤後愈發的狂躁，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吸幹它。

“秦娟！”一聲撕裂般的大喝中，我被人狠狠地往後一拉，一把甩上墻壁，撞的後背生疼生疼。

然而，這樣的痛並沒有讓我清醒，反而更加的狂躁不安，明明睜著雙眼卻看不清剛才從我面前跑過去護住顧清城的是誰也看不清拉住我的人是誰。瘋狂的揮舞著雙臂，我想把這兩個討厭的人趕走，嘴裏喃喃的罵道：“滾開！別攔我！別攔我！”

“秦娟！你給我醒一醒！”怒吼聲從耳邊炸開，我的雙肩被一雙冰冷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然後身子被人搖的頭就要從脖子上分家了。掙紮、怒叫聲中，我被人連拖帶拉的拽進衛生間，頭被人按下，“嘩啦！”那人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淋濕了我的頭我的臉。

他的手比這水還要冰冷，捧著我的臉頰擡起，往前湊近了鏡子面前，“看清楚了，你是秦娟！不是駱飄雪！”

鏡子裏，有一張驚惶的臉，水珠沿著皮膚往下滾落，臉色出現不正常的紅，眸子裏的黑珠比墨黑。兩只眼睛一樣的大，這不是我嗎？

我……我剛才做了什麽？眸子一擡，對上莊衍悲哀的眼神，他直直的望著我，似乎要透過我的眼睛望進我的心裏。

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我……”嘴唇哆哆嗦嗦的，我卻說不出話了。

他的血很香？我控制不了自己？不，這些都不能成為我無法控制心魔的借口。

四將軍無聲的出現在門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只是咬了肩膀，幸好沒咬中脖子。”

莊衍松開我，無力的往後靠上墻壁。我根本不敢對視他的眼神，更不敢進屋看顧清城，這一刻恨不得馬上死了。我拔腳便往外跑，穿過四將軍的身子，不顧莊衍的呼喊瘋狂的沖了出去。

無法原諒自己！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我怎麽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沒有跑多遠，在小區無人的角落找了一個被風的地方蹲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蹲的雙腿麻木四肢冰冷的時候，一道黑色的影子遮住我頭頂的光線。

擡起頭，我對上莊衍哀傷的眸子。他蹲下身，慢慢地伸出手搭在我肩上。

“別哭了。是我不好，沒保護好你。”

我沒哭，真的沒哭。那只是下雨了吧！因為我沒有資格哭。

莊衍本是想把我們托付給楊局，找個安全的地方讓我們呆著。可是經過這場變故後，他不敢把我和顧清城放在一起。不僅他不敢，就連趕來的楊局他們也不敢。

後來，他聯系了圓靜大師，師公派了三個得道弟子連夜出發，在第二天天亮前趕來。他們護著顧清城住進楊局安排的地方，莊衍帶著我、金鑫開車前往石崗村。

自昨天吸了一口血後，我一直沒說話也沒吃東西，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提不起精神。夜裏睡的不踏實，不停地做各種各樣的噩夢，不停地被驚醒再睡再做。

上車後，我一個人坐在後排，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便睡。迷糊中，似乎聽見莊衍和金鑫的說話聲，又似乎聽見顧清城的聲音。胃，翻江倒海的難受，我讓莊衍靠邊停車，下車就吐，一路吐了七八次，到最後沒有東西吐了一個勁的幹嘔。

傍晚，我們終於到達石崗村。踩著棉花一般的腿，我被莊衍扶著下車。我們停在一家快捷酒店前，夕陽落在屋頂上，淡淡的霞光映照著路邊的標牌——黃泉路。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口血可以打牙祭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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